體操中的舞蹈與編舞：高難度平衡

幅度不足：0.1分。整個練習是一系列不相關的元素和動作，缺乏流暢度：0.1分。根據音樂風格展現的舞蹈表現力不佳：0.1至0.3分。

在女子藝術體操競技中，這樣的扣分在比賽中會造成重大損失。這亦適用於自由體操，即女子體操四項之一（另外三項是鞍馬、高低槓和平衡木），並已在2022年的評分規則中執行，此規則是一本國際規則手冊，為每個常規動作拆解其難度和執行分。這樣做的目標是甚麼？ 賦予此奧運運動項目的藝術層面更高的價值，此運動令人驚嘆的特技體操動作很少與類似品質的舞蹈相比。

「之前的評分規則，一直以高難度為主。」自2020年以來一直在法國國家體育學院文森國家培訓中心擔任助理教練的Alisée Dal Santo表示：「現在，他們期望回歸更具藝術性的表現。這更加複雜一些。」

許多人認為，這是針對此運動項目近來的演變所進行的必要調整。有史以來，舞蹈是體操訓練的重要一環，尤其是在東歐，他們的體操運動員都要上芭蕾舞堂。因此，比賽中有時會出現受舞蹈歷史啟發的複雜編舞表演，例如前蘇聯體操運動員Olga Strazheva從《Rite of Spring》汲取靈感而創作的自由體操。

然而，舞蹈和體操之間的聯繫已經漸漸減弱，運動能力與動作難度現在成為得分的核心。2006年，每個常規動作的最高得分為10分，如今則採用開放式的計分制：在這種規則下，體操選手的得分是難度分（不設上限）和執行分（滿分仍是10分）的總和。在2022年利物浦舉行的上一屆世錦賽中，英國體操運動員Jessica Gadirova以14.200的總分獲得自由體操金牌（難度分：6.000，執行分：8.200）。

由於難度分沒有上限，能夠完成高難度動作的體操運動員，如創作多個自己同名動作的著名美國選手Simone Biles，他們往往會在比賽中更具優勢。法國國家體育學院的編舞家Grégory Milan指出，這種趨勢突顯了力量在體操中的作用。他說：「他們的作品往往充滿力量。」

Milan是位體操界中罕見曾擔任舞者的人，最初他很難為自己找到一席之地。「被接納並不容易，」他說：「因為我不是體操專業出身，所以人們一開始並不信任我，即使舞蹈和體操同樣有很高的標準。」 他曾在巴黎歌劇院芭蕾舞學校接受專業培訓，後來在馬德里的Victor Ullate芭蕾舞團表演舞蹈（同事包括Tamara Rojo和Lucía Lacarra），之後成為法國波爾多歌劇院芭蕾舞團的獨舞演員。他第一次接觸體操只是偶然：在他的出生地聖艾蒂安，他遇到一位正在為當地訓練中心尋找編舞家的教練。他談到他對當時體操舞蹈的發現：「在舞蹈世界裡，有很多我們不喜歡的東西，動作斷斷續續、很粗糙，並帶有幾何感。」

Milan已在文森的INSEP訓練中心工作了七年。他最初獲聘為藝術體操提供幫助，他現在每天在距離空曠的訓練場地僅幾步之遙的小舞蹈工作室裡，為頂尖藝術體操運動員上舞蹈課。四月初，他對著扶手槓前的一排體操運動員說：「今天試著繃腳尖，打破自己的極限。」 這裡的課程以芭蕾舞技巧為主，同時額外加入體操運動特有的元素。例如，在揮鞭轉（fouettés）和羚躍（cabriles）之間，Milan會插入哥薩克跳（cossack jump），為運動員需要在平衡木和自由體操項目中完成的跳躍動作做準備。

「在體操中，我們真的需要好好控制腿部，鍛鍊靈活性和動力，我認為Greg真的給我們帶來了點睛之筆。」與Milan一起在文森訓練的18歲優秀體操運動員Lucie Henna解釋並說自由體操也是一種表演：「對我來說，藝術性意味著看起來很美，能夠很好地舞動身體。我們應該看全體觀眾，而不僅僅是評委。」

儘管如此，Henna還是要等到加入法國國家體育學院的高級團隊後，才有機會參加正規的舞蹈課程。這是一個結構性問題，據Dal Santo說，沒有一間Espoir培訓中心為有前途的年輕體操運動員聘請編舞家。這位前意大利體操運動員在重返體育界前曾接受過舞蹈和音樂劇訓練，她說：「由於評分規則對一切都非常嚴格，所以體操運動員很難做自己，很難真正放手地表現，更難把情感帶到賽場上。你會看到，非常優秀的體操運動員把一切都做得很完美，卻很難展現情感和投射個性，因為他們運用極大力量去控制自己所做的每件事。」

近年，幾支國際團隊幫助展開一場關於藝術和編舞的辯論，其中包括由Eythora Thorsdottir和2016年奧運會平衡木冠軍Sanne Wevers率領的荷蘭隊。（平衡木常規動作也經過精心設計，有機會在藝術性方面出現扣分：Milan設計了法國著名運動員Marine Boyer的平衡木體操動作。）在美國，大學體操的受歡迎程度，也推動著舞蹈和編舞的進程，一些啟發自嘻哈或voguing舞蹈的體操常規動作也在網上快速流傳。

在INSEP訓練中心，Dal Santo和Milan正努力在新的高雅編舞和藝術體操的規則和習慣之間找到平衡，並在過程中迫使一些體操運動員和教練走出他們的舒適區。比如，Milan為Morgane Osyssek-Reimer設計了一段以Thom Willems的電子音樂為配樂的自由體操動作，靈感源自William Forsythe的標誌性芭蕾舞劇《In the Middle, Somewhat Elevated》。

「我聽到：『這是甚麼音樂？』」Milan笑著說道。儘管如此，評委在藝術方面可以扣減的分數（包括編舞和音樂性在內共達1.6分），對於最近在特拉維夫世界盃上獲得銀牌的Osyssek-Reimer來說整體上還是下降了。這是個令人鼓舞的消息，距離巴黎奧運會還有一年的時間，屆時法國隊將肩負著在藝術和技術方面大放異彩的使命。

Laura Cappelle是活躍於巴黎的記者和研究員。她擁有藝術社會學博士學位，並於2020年編輯了新的法語版舞蹈歷史介紹——《Nouvelle Histoire de la danse en Occident》（Seuil出版社，2020年）。她從2010年擔任《金融時報》駐巴黎的舞蹈評論員，從2017年起擔任《紐約時報》的法國戲劇評論員。她也是《CN D雜誌》的編輯。

照片：© Christophe Berlet

資訊
christopheberle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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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9月28日至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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