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ilip Glass不斷為編舞家帶來啟發。了解箇中原因

Wilson Le Personnic

美國作曲家Philip Glass是極簡主義音樂的領軍人物，他在歌劇、芭蕾舞、室樂、協奏曲和電影等領域創作了大量作品。雖然他的職業生涯與1970年代和1980年代的舞蹈風格緊密相關，但其令人陶醉且重覆的樂曲一直啟發著芭蕾和現代舞等各個界別的編舞家和舞者。根據這些藝術家分享的親身經歷，Glass的音樂能夠激發他們的創作。

若Philip Glass鍾情於舞蹈，這絕非偶然。1970年代，這位作曲家居住的紐約舊工業區SoHo，這裡聚集了大量藝術家在此工作和生活。《La Musique minimaliste》的作者Renaud Machart表示：「Simone Forti是Robert Morris的妻子，John Cage是Merce Cunningham的夥伴，Bob Wilson與Andy de Groat住在一起，與音樂人兼舞者Meredith Monk的關係也非常緊密。」因此，在Glass身邊的人都是日後將成為後現代舞蹈先驅的編舞家。Renaud Machart補充：「舞蹈家會聆聽音樂家的音樂，音樂家會去觀看舞蹈家的舞蹈，他們與視覺藝術家之間也如此。不同領域之間的合作自然而然地展開。」

在創作了多個大型項目後，1976年的《Einstein on the Beach》將Glass推上國際藝術界的尖端。此項目被視為20世紀歌劇的扛鼎之作，最初匯集了編舞家Andy de Groat、Lucinda Childs，導演Robert Wilson和Philip Glass。Machart表示：「這可能是絕無僅有的一部歌劇，其每部分的構想都源自不同領域的藝術家，但各個部分和諧相融，並具有一致的藝術理念。」雖然Andy de Groat最後退出了，但他根據段《Einstein on the Beach》原聲錄音創作出《Red Notes》（1977年）。2002年，由Andy de Groat前合作者領導的研究組織CCINP的兩名成員Stéphanie Bargues和Martin Barré以舞者身份參與了《Red Note》的重演，他們更在十年後向新的舞者傳授此作品。回憶往事，他們說道：「Andy聆聽和組織音樂的方式非常獨特。這是作品的基礎，決定了每個場景的長度，燈光設計也要配合音樂提示...... 沒有它，這部作品就不可能完成。」舞蹈的編排涵蓋大約二十名表演者，當中夾雜即興發揮和精心設計的內容。「這種融合兩者的編排方式，讓舞者可以非常愉快地與音樂互動。當配樂與舞步精準合拍，你會有種在音樂中行走之感。」

《Red Notes》，Andy de Groat © 法國國家舞蹈中心媒體圖書館 – Andy de Groat基金會

《Einstein on the Beach》的成功促使Philip Glass和Lucinda Childs再度聯手，二人於1979年與視覺藝術家Sol LeWitt共同創作了一個新項目，此項目日後更成為後現代舞蹈的重要作品，那就是：《Dance》。作曲家Michael Riesman是Philip Glass樂團的音樂總監，他認為《Dance》依然是Glass迄今為止最成功的合作作品之一：「Lucinda對Glass的音樂、其結構和風格演變理解得非常透徹。她令樂譜變得可見：舞蹈和音樂合而為一。」 Ty Boomershine是一名虔誠的舞者，後來成為Lucinda Childs的助理。多年來，他親眼見證了這兩種藝術領域之間的共生關係。但是他提到，Childs與Glass兩人之間的關係卻很謹慎：「Philip從未到工作室看過綵排，我也沒聽過他對舞蹈發表意見...... 只有一次他對我說，Lucinda以視覺方式呈現和運用他的音樂，令音樂煥發出新的面貌，這令他非常著迷。」 Ty Boomershine清楚記得自己演繹《Dance》的時光。他說：「我可以毫不猶豫地說，她的舞蹈既非音樂的附庸，也絕非凌駕於音樂之上。兩種媒介互相呼應，和諧共存。不過我花了幾年時間才理解到這點，才明白兩者之間複雜的關係。」

2016年，里昂歌劇院芭蕾舞團將《Dance》納入演出劇目，並持續在國際舞台上呈獻這部作品。Noëllie Conjeaud負責表演原本由Lucinda Childs親自演繹的獨舞，她亦發現音效和動作之間有一種和諧之感。她說：「第一次聽到這首音樂，我便立刻把它和肢體動作聯繫起來。音樂決定舞步，反之亦然。兩者缺一不可，既精密複雜又渾然天成。」現在Noëllie Conjeaud已經跳過這段獨舞過百次，對曲中的每個細節都滾瓜爛熟。她表示：「雖然人們認為它重複性很強，但我永遠聽不厭。我已經聽過這首曲無數次了，我能辨認出曲中所有的樂器、段落和變奏。跳舞時，我由衷覺得自己與音樂融為一體了。」

比利時編舞家Sidi Larbi Cherkaoui說：「年輕時，我經常在工作室聽著Glass的音樂來練習和嘗試不同舞蹈。他的音樂帶來一種流動、一種力量，不強加任何語言，為舞者提供充足的解讀空間。」 2017年，Cherkaoui應巴塞爾劇院邀請，為Glass的歌劇劇目《Satyagraha》（1979年）編舞，他頓時為這首以梵語演唱的美妙樂曲深深著迷。他說：「有時我要花上一點時間才會愛上一首音樂。然而，我立即被這首曲的主題、其複雜編排和所有層次所吸引。」 Sidi Larbi Cherkaoui與由歌手和舞者組成的大型團隊合作，對這個印度傳奇故事進行編排並將其搬上了舞台。整個劇目長達三個多小時，以漫長、不間斷的肢體動作展現甘地的生命歷程。「我將這首音樂視為一場馬拉松，我嘗試在編舞中體現這點。」

現為編舞家的前Twyla Tharp舞團舞者Petter Jacobsson參與了《In the Upper Room》（1986年）於1993年的重演。這部作品的配樂正是Glass創作的同名音樂，緊湊的節奏和令人振奮的旋律也成為他面對的挑戰。他表示：「舞蹈的編排風格精準而緊湊，這源於音樂持續不斷的強列節奏，它將你置於澎湃的力量洪流中，直至最後一個音符結束。」自2011年出任法國國家編舞中心Lorraine芭蕾舞團的總監以來，Petter Jacobsson便將這部巧妙結合古典與現代風格、芭蕾舞和運動元素的作品收入演出劇目。舞者Valérie Ly-Cuong在舞團內已表演將近二十年，她熱情地談及這部作品：「舞蹈的編排具有大量肢體動作，幸好有音樂的引導和配合。跟隨這首音樂跳舞，以身體去體驗音樂，帶給我極大快樂。這能帶來理想的表現效果，亦引人入勝，成功令觀眾和表演者沉浸其中。在聆聽的過程中很難不被感染。」

Glass現年86歲，他的作品至今仍在無數舞台上傳唱，歷經數十年時光，依然魅力不減。作者Machart認為，Glass身為是最能擴展極簡主義音樂語彙的作曲家，他推動了該類型音樂的發展，並透過其歌劇和電影配樂等作品，令這種音樂類型為公眾所知。Machart說：「他的音樂別具魅力，令人回味無窮，風格鮮明，讓演奏家想要彈奏，讓觀眾想不斷傾聽，而舞者則繼續起舞。」

Wilson Le Personnic擁有巴黎第一大學的美術學士學位、巴黎-塞爾齊國立高等藝術學院的學位，以及巴黎第八大學的舞蹈碩士學位。如今他經常與舞蹈藝術家合作，並為劇院和媒體撰寫文章。